志远坐到下午的时候就离开杨家。临走时，是杨炯的父亲送着志远出来的。从杨家出来以后，他悄悄地说他老是梦见杨炯叫他，在家里他不好问志远的，怕其他人知道，他想问问志远是不是杨炯出什么事了！志远听到杨炯的父亲这样问出来，心猛颤动了一下，就像被什么触动了一样；头像被人打了一下，一片空白；最主要是不知道要怎样与杨炯的父亲说；如果照实话说，那么杨炯的父亲会很悲伤的；一个年近六十的人，还让他承受黑发人送白发人的痛，那是怎样的悲哀啊！但是这样不说实话，他又觉得对不住眼前这位胡子花白的老人。这样他会让他活在自己编制的谎言之中，也许到死他都不会知道杨炯已经死了而等待着儿他回来，这又是一个怎样的悲哀啊！不管怎样，志远还是要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已经用巴望的眼神在看着志远；在那一刻，志远顿了一下，让自己恢复平静，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半点破绽，然后才转过头去苦涩地笑着说：“杨炯很好，他也很想念你们，这次就是他叫我来看看你们的。”他说了之后脸上就像被火烤过一般，烫呼呼的；不过杨炯的父亲没有看见志远的脸色变化，因为他听到这些，正沉浸在喜悦之中；这种喜悦的心情，不亚于久旱的大地下了场雨；同时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对儿子归来的期盼。

志远走出了一段距离，忽然听到“你告诉他，如果他想我们就叫他回来”声音里充满着渴望和期待，志远听到杨炯的父亲这样说，心像刀捅了一下，他没有看到杨炯的父亲是什么样的表情，因为他不敢再转回去看他；他怕自己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让这个可怜的老人家知到杨炯已经死了的噩耗；不过身为人子，他能体会得到杨炯父亲的那种期盼，就像志远小时候他的父亲在那个黄昏的时候等他时的那种心情，甚至他的心情还更复杂，那种愿望更加强烈！志远不知道他知道杨炯死了以后会是怎样的反应，是老泪纵横？是一脸的忧伤？还是默默无语地心里流血？也许杨家的那片天会彻底垮下来！如果真是这样，志远宁愿杨炯的父亲永远不要知道杨炯的事，让他一直沉睡在他为他编制的善意谎言里不要醒；尽管他会在离去红尘的瞬间思念他，总比这样晴天霹雳来得好些，至少他不用长时间沉浸在痛苦之中。想想这些志，远觉得眼前一片朦胧，路不知该往哪儿走，脚不知要迈向何方！此时的他没有了在学校时的那种冲动，那种清晰的路指引他往前走；也没有在学校时的那种想干就干的豪情！准确地说，他已经不知道哪里是他要走的路，就像徘徊在十字路口的羔羊，迷失了自己！想想这些，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咸咸的。这眼泪既是为他自己流，也是为这位可怜的父亲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