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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是一个四月份的下午,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凤娇与其他地主一样,在小张村地界上干活。累了一天的凤娇回来后刚好擦去头上的汗,就有两个民兵来给凤娇押着去了。凤娇听来的民兵说要开什么批斗大会,凤娇知道这次她去八成是凶多吉少了。临走时,凤娇比比手叫大一点的振国照顾好弟弟妹妹们,吩咐好之后才跟着民兵去了。这一次他们把凤娇捆到小镇的村公所里。

到凤娇去到小镇公所时,公所里挤满了人。台上坐着一对七十多岁的夫妇,老太太头上的头发全白了,有些凌乱,有几根就遮在前额上,看着好几天都没有梳理了,眼神也老得暗淡无光了;看人的时候就会呆呆地看着,瘪瘪的嘴唇蠕动着,还可以证明这是一个活着的人。男的那一个显然比老妇人精神了许多,他在台上不顾别人怎么样,只是拿着一支烟杆在台子上“吧嗒、吧嗒”地抽。虽然老了许多,凤娇还是一眼就能够认出这是春香的父母,只是花白的头发证明着岁月走过的痕迹。凤娇看见他们就有些惊奇,这么大一把年纪还来凑什么热闹?凤娇这样默默地心里想着,她再抬头看看另外几个,有孙贵的几个子女;他们见凤娇抬起头来看他们,有些难为情,就不自觉地把头埋(偏朝一边)开了。他们是凤娇最熟悉的,那一年荷花死后,他们在还与凤娇一起玩过,直到过了几年他们才回去。临走时,凤娇清楚记得她爹还给了他们几亩土地;怎么今天他们莫不是也来批斗自己?凤娇这样不停地反问自己,若是这样,那就未免太悲哀了!凤娇再看另外几个,虽然不认识,但凤娇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一个阴谋!凤娇猜想,另外的几个凤娇猜想不用说都是以前他家的佃户子女了!与凤娇隔得最近的就是这个王化成,他家以前也是董家的佃户。他看见凤娇抬着头看着他就故意把眉头皱得额头上纵起两条深沟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凤娇,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些得意。他看了凤娇一会儿之后,脸上露出的笑容里充满着仇恨,他把牙齿咬得紧紧的;他的这种笑意,就像一块冰放在凤娇的脊梁上,让凤娇感到毛酥骨寒的;此时的凤娇不敢抬头再看他,但是王化成却盯着凤娇看,同时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王化成的这种喜悦来自于对凤娇的征服;此时的王化成得意地觉得他可以把凤娇捏扁或是捏圆了,只要他愿意!这时的他暗暗地想:“这个董家大小姐也有今天!那天给她下跪了还不是一样弄得老子臭烘烘的,所以今天就是要好好收拾一下这个大小姐,只有这样老子才能解恨;解老子那天给她跪下的恨;解她给老子丢丑的恨”想到这些,王化成就有说不出的喜悦。同时在他这种喜悦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就是对所有不如意的仇恨,他恨凤娇对他的出卖;恨所有人那天对他的嘲笑;所有这一切的一切,他都要从凤娇身上讨回来!他深深知道,他对付不了别人,对付凤娇还是轻而易举的;凤娇看着他仇恨的目光就像一把犀利无比的寒剑,穿透着凤娇的心脏,让凤娇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凤娇此时正呆呆地看着他,除此之外,她别无它法。他又见凤娇看着他,得意地笑了笑;这种笑容就像胜利的战士凯旋而回时的笑,带笑的目光里,深邃的两个瞳孔里直射出隐藏很深很久的仇恨的光;这种光咄咄逼人,乎是要把凤娇吞在肚子里才解恨。这时的凤娇确实害怕,害怕得就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却又无法找到这样的地方可以给她躲。此时的她就像一个受伤的弱小动物,就算是求饶又能怎样,命运依然是一样的,她只有等待着被吞噬的命。

凤娇把目光移开,看看这些来批斗的人,他们一脸的严肃,没有当时来董家时的笑容;更没有来董家借钱粮时卑躬屈膝的样子;此时的他们,个个都把头抬得高高的,就像董家上辈子欠了他们,这一辈子还欠他们似的,满脸布满着仇和恨。凤娇看看他们,他们都端坐在台子上,把头仰得很高,似乎他们此时就是为了批斗凤娇而来的。在他们的人生信条里,利益永远比其他来的实在,他们可以为了芝麻大的利益,出卖自己的灵魂!此时的他们,觉得凤娇似乎欠了他们许多;凤娇看看他们的目光,全然没有表情。凤娇此时觉得他们就像没有灵魂的尸体,全然不念董家以前对他们的旧情;凤娇不敢再看他们,因为此时的董家大小姐无论是乞求还是提旧情,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不值一钱的人,不可以拿来卖钱!

台上的人见凤娇已经在台上跪好了,他们就开始数落董家的不是。似乎数落的事都有人刻意安排的,先是由这两个老得走不动路的老家伙出场;他们一走拢凤娇就先给她两个嘴巴,打得凤娇眼睛里直冒金苍蝇。然后边哭边用老得嚼不动任何东西的瘪嘴一吸一合地说道:“我们家春香就是这家人用药闹死的,这家黑心肝的!”说到这儿,就咬牙切齿地用手倒了一下凤娇的头,然后接着说道:“我们家春香死后那几天就随时托梦给我们,叫我们给她报仇,但是董家财大气粗,他们拿他们没有办法啊!”说着凄凉的泪就像露珠一样,挂在那爬满皱纹的脸上;说了一会儿之后,她又指着凤娇骂道:“你们这些不得好死的,剥削了她也就算了,还弄死了她,她死的好冤呐!”接着又是一阵老泪纵横地哭!哭了一会儿又接着说落道:“这家贼杀的;天天剥削我们家春香也就不说了;还要害死她;真是猪狗不如······”这两个老夫妇还真能数落,一数落就是好一阵子,还弄得台下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王化成见他们夫妇这样数落下去,到午夜也数落不完;于是叫了两个民兵强行地搀着他们下去了。

这两个老人下去了,又来了两个年纪叫轻的中年男人。凤娇抬起头来看看他们,他们见凤娇看他们,于是瞪着眼睛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抠出你的眼珠子!”。凤娇见他们这样凶神恶煞的样子,就低下了头;凤娇低下头想:“真是虎落平阳啊!要是在以前,就这种货色,提鞋子都不够格!但是现在,自己就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凤娇想到这些,不由得感叹道:“哎,人啊!三十年活东,四十年活西啊!”。这两个人见凤娇不再看他们,就开始说道:“我们也是董家的佃户,我们住在中和村······”凤娇一听到是住在中和村,于是想起那年她小时候王叔去收租子没有收到,说是这家人当家的死了!当时奶奶说不要这家人的租子,为此桃花姨娘还与奶奶大吵了一架;后来奶奶还叫王叔送去大洋的!现在这个人却来斗她,凤娇确实有些预料不到,也有些想不通!凤娇听着这两个人中的一个说:“我家就更苦了,从我爷爷一辈就做董家的佃农,没有办法,我家种出的粮食有一大半是交给这家没良心的!遇到天干这一年,收回来的还不够交给她家的多!没有办法,我们一家就只好饿着肚皮过日子!还有一年,我那时只有十岁”他说着就指了指旁边那个男人,然后继续说道:“我弟他才七岁,我父亲累死了,董家还好意思来收租子!还是我母亲求情才放过我家······”说到动情之处,流下几滴鳄鱼眼泪,惹得台下的人都跟着流泪。凤娇听见他这样说,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董家送大洋去的那一年;凤娇静静地看着他,因为凤娇活了这么多年依然还是没有把这些“人”看透!凤娇也想看看他们,因为她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到底隔了什么,让她觉得如此冷!她不知道董家以前做得更好些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温暖些!“一定不会的!”凤娇这样想着,因为这些人的贪欲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无法填满!也许这样做得更好会使这些人对凤娇更加残酷!此时的凤娇心是冷漠的,这种冷漠来自于对人与人之间;凤娇此时觉得天底下最冷的东西不是冰山,而是永远无法测量的人心和人性。为了利益,他们可以强奸事实、抹杀友善和亲情,也可以背叛爱情和友谊!凤娇想想这些都会发抖,此时的她无法面对这个世道,因为,她无法忍受这样的人性丑陋!她在心里无数次地呐喊!准确地说,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她抬头看看天,天依然是黑暗的,天上的星星就像儿时父母的眼睛在看着她,她看见父亲的微笑依然那样甜;他正笑着向她招!此时的她心里有一丝欣慰,她把手伸得长长的够过去,父亲的手就牵着她······

她呆呆地看着天空,全然不理会他们待会儿会对她怎么样!因为,她想想所有这些,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把这些人看透!此时的凤娇露出了一丝微笑,这种笑容来自她可以摆脱这些人无休止的折磨,可以不去想这些人刚才无中生有地对她的指责。想起刚才台上这些人的批斗,凤娇就像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自己的心上,让她无法忍受;她想:“天堂应该没有斗争,没有血腥,也该是一片光明的······”。(其实天底下最能摧毁人意志的不是肉体的折磨,而是心灵上的摧残!其实人都是自私的,在利益和欲望面前,人就是最低级的动物;甚至比其它动物更加残忍和血腥!)

台上所有人都诉苦完了以后,在王化成的指导下,他们都手像雨点一样打在凤娇头上,但是凤娇没有哼一声。没有过多久,凤娇的脸就像猫爪过一样,全部是血。他们逮着凤娇的头发使劲拽,逮得凤娇的头都背了回去,凤娇没有出声,此时的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她看着黑夜里的远处,看到母亲伸出长长的手来拉她,此时的她感到自己是最幸福的,她和母亲一起飞向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没有硝烟,没有争斗;她······

对凤娇的批斗不仅如此,他们见凤娇这样都不哼一下,于是就想出更狠的找来。王化成叫人找了些铁丝来,然后把凤娇的衣服剥去,上台来几个力气大的人按住凤娇,另外一些人就拿着尖尖的铁丝去穿凤娇的奶子;看着一根铁丝穿过去,就听见凤娇杀猪般的豪叫起来,疼得豆大的汗从额头上像雨一样留下来;接着就是血顺着胸膛流下来。他们见凤娇此时才有了反应,于是就更得意了!一根接着一根地穿凤娇的奶子;他们听着凤娇这样嚎叫着,似乎找到了心灵遗失已久的平衡点!他们欢笑着,笑容就像春雨后田野里的花一样,一朵一朵地冒出来!他们此时在骨子里认为,往日的这个不可一世的董家大小姐现在也不过如此!还不就是他们的盘中餐!他们似乎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多年来被困苦磨累和生活压得疲惫不堪的心有些好受!他们认为他们所有的不幸都是这些地主老财造成的。

没过多久凤娇就昏过去了。不过凤娇这样的遭遇并没有使他们因此而同情她!他们见凤娇晕了,于是又有人提议拿铁丝穿凤娇的肋骨。一根一根地穿,穿一跟就见血冒出来!再穿一根,又冒出些血出来。穿了一会儿,凤娇的尸体就渐渐地冷了。他们见凤娇的尸体已经冷了,就把凤娇拖到公所后面的一堆草粪上;有人怕这个地主婆只是晕了,怕她后半起来夜跑了,于是在她手心里捧上一捧燃着的火炭,火炭在风中呼呼燃烧;手上的火炭就“嗒、嗒、嗒······”地烫着凤娇的手,一烫就是一些黑黑的泡,接着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死尸烧焦的气味,弥撒在批斗的现场,久久不能散去!

这一天夜里的风好像也特别大,刮得树枝“哗、哗······”作响,有些叫人害怕。大风刮到后半夜的时候就停了;这时隐隐约约传来苍凉的哭声,有些叫人心寒,又有些悲凉,听着煞是阴森;公所附近的人听见这样的哭声,吓得都不敢出来上厕所,他们都说这是凤娇的鬼魂,可能是她要来报复这些批斗过她的人!到天亮的时候,人们起来就看见天空中飘起了小雪,雪一直下到快吃早饭才停了。把这个小镇都盖得白茫茫的一片,也把凤娇的尸体盖住了;也盖住了她的所有批斗和岁月留个她的耻辱!似乎天知道,她的灵魂就该像雪一样洁白,她应该死后就是上天堂的!在她旁边,还有两具尸体,也被雪盖住了。来凑热闹的人们在这里谈论着这里昨天发生的一切;也谈论着这个死去的地主婆!有好事者扒开雪,就看见还有两具尸体,见还有两具尸体,大家都惊愕了!他们七手八脚地帮着把尸体扒出来,有人一眼就认出这是董家的帮工王叔和孙贵;这时孙贵家人就站出来骂道:“老不死的,就会在这儿丢人现眼!真是天生就是做奴才的料·····”接着另外一个(王叔的儿子)又站出来接话说道:“就是啊!昨天王队长叫我们来批斗,他就罗里吧嗦的,叫我别来斗,说什么董家有恩与我们!我才骂说:‘人家王队长叫我们去批斗是对我们的信任和对我们的照顾!这样批斗一回,他就答应给我们钱粮’哎!这真是个顽固不化的老家伙,我批斗才回去后,听说这个地主婆死了,他就像丢了魂死的要出来!我没有准他出来,他还老泪纵横地哭;这不,结果他还是怕我们不够丢人,半夜非要来这里找死路!”孙贵的儿子又接着说道:“我爹还是!一天就记着董家给过他什么几亩地,这些地本来就该是我们的!我妈都是苦死在他家的!你看看,他要来这里找死路不是······”。(人如果把别人的善意当做当然的话,那么他就失去了做人意义!其实很多时候,政策会有不妥的地方!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人们在利益面前丢失了良知;特别是越愚昧的地方,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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